寒门宰相一千三百零六章 面君
一千三百零六章 面君 夕阳西沉时章亘骑马踏上汴河浮桥。
万胜门城楼露出半阙飞檐城门下已排起蜿蜒长队挑着柴担的农夫与牵着骆驼的回鹘商人摩肩接踵——自朝廷收复凉州这条洛阳至汴京的官道竟比元丰初年更繁忙三分。
“郎君昨夜错过关城时辰只得委屈在露店歇脚了。
“ 侍从低声告罪将马车引向城墙根下鳞次栉比的草棚。
这些用竹竿撑起油布的临时客舍向来是寒门举子与行商落脚处。
章亘掀起青布车帘时正撞见两名头戴卷檐虚帽的回鹘商人捧着蜜渍葡萄干用生硬的汉话同摊贩讨价还价。
露店的薄被带着难闻的湿气章亘却与胡商们围炉夜话至三更。
这些商人袖中滑出的于阗玉器映着火光说起西域三十六国重开商路时眼里的精光更亮。
不过这于阗玉器章亘一眼便看出是假的……奸商。
直到梆子敲过四更他才在混杂着孜然与汗腥的气息里朦胧睡去。
卯初章亘咬碎最后一口冷炊饼混在入城的人流中递过公验。
城门吏查验前面士子文牒时拇指朱印上重重一按——这是胥吏们惯用的把戏专等着寒士惶恐递上孝敬钱。
见前面寒士要掏钱时章亘冷笑一声直接将自己官印铜符往案上一叩。
城门吏看清章亘冷峻的面容后再看官印铜符惊得慌忙起身长揖。
城门吏当即惶恐地给寒士与章亘放行。
在收下寒士的感激后章亘骑马入城甫入城门鼎沸人声便如热浪扑面。
汴京繁华如旧。
绯袍官员的朱络犊车与青衫士子的驴背书箱交错而行。
章亘入城后原要返回府上看望母亲和弟弟然入城门行了未到一里。
忽听得身后马蹄疾响但见三名皂衣汉子破开人流而至。
“章朝奉留步!“为首者叉手行礼腰间鎏金银牌闪过“皇城司亲从官“字样“陛下口谕请郎君即刻赴垂拱殿奏对。
“ 章亘摩挲着袖中母亲所赠的九曲同心缕面上却不动声色:“且容某更衣面圣。
“ 章亘心道自己从西北至汴京行踪虽未隐瞒却也一路在人监视里。
他本料到是蔡确会阻碍自己入宫可没料到居然是官家的眼线皇城司。
“郎君自便。
” 章亘命随从手捧包裹自己去了一旁的茶肆更衣后换了一身绯红色的官服出来。
围观人群骤然响起细碎私语。
皇城司三人随人见状重新上前行礼参拜。
章亘在平夏城之战后已是官至礼部郎中元丰改制后换为朝奉大夫从六品。
元丰新制四品以上服紫五品六品服绯七品至九品服绿。
元丰新制下这身从六品服色本不该出现在未及而立的青年身上。
他们自然不知这是官家特赐给平夏城功臣的殊荣。
昔平夏城之战章亘献策有功被沈括上禀天子。
章越本欲阻拦官家执意亲自降下圣旨……特擢章亘为礼部郎中。
需知章越是熙宁二年时方升任礼部郎中然而之后就被连贬三级。
青春年少又是带着服绯过市无数百姓见了这一幕不由指指点点。
嫉妒猜疑羡慕都有之不过章亘早已习惯了。
宰相子嘛本就要比旁人承担多一些。
至宫阙章亘本应在合门交过书状方得面圣不过亲从官特许章亘直接入对。
章亘暗忖:“似官家这般原不是臣子想见就能见的。
章越为宰相时都要排期五日以上方可会面。
自己入京后还没回府坐一坐商量对付蔡确之事即被官家唤至殿上。
垂拱殿御座上的官家正批阅奏疏赭黄常服襟前金线绣的升龙随呼吸起伏狼毫朱笔在宣纸上划出沙沙声响。
“臣章亘叩见陛下。
“檀香缭绕中章亘余光瞥见御座东侧紫檀架上陈列的西夏瘊子甲——那是平夏城大捷的献俘礼。
官家搁下狼毫道:“赐坐!” 章亘推辞数次后官家道:“卿不必拘泥这些。
” “朕正要与你长聊西北党项的情况你若一直站着怕是累了。
” 章亘心道不是普通走个过场而是长聊。
章亘有些紧张哪怕他从小生于富贵之家见惯大人物但面君问策对他而言还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章亘入座后鎏金银香球吐出的龙脑烟将他绯袍染得忽明忽暗。
官家道:“自平夏城大捷后已是过去两年。
” “朕听说近来党项已是重新整军其国主李秉常有意振作启用汉人回鹘等非党项出身的官员。
” 章亘道:“圣明无过于陛下对西贼国中之事洞若观火。
” 官家伸手一止道:“你莫要急着奉承朕西贼即今国中虚实、形势强弱、用事首领举动妄谬之状朕早已一一熟知。
” “其中既有枢密院机速房所报也有兵部职方司所奏。
” “用兵庙算多者胜这些多出自章相当年为朕谋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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