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陵人之林青竹第87章 扫帚挂在了墙上
风停了那几片倔强的枯叶终是落了下来与其他早已安息的同伴们混在一起堆在老槐树的孙子门前的石阶上。
天刚蒙蒙亮晨光带着一层薄薄的冷意透过稀疏的枝丫在院中洒下斑驳的光影。
他推开门一股清冽的空气迎面而来夹杂着泥土和腐叶的味道这是老槐村独有的气息他闻了整整十九年。
院子里的落叶比昨日更多了被夜风吹得聚成一小堆一小堆像是无数个微小的坟蟊。
他习惯性地转身从门后拿起那把扫帚准备开始一天中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仪式——清扫庭院。
这把扫帚的竹柄已经被磨得光滑甚至有些地方泛着油润的光那是他手心的汗渍年复一年浸润的结果。
他提着扫帚走向院心脚步却在走到一半时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手中的扫帚上。
竹枝粗劣绑扎的藤条也早已干枯开裂这并非他记忆中祖父手中那把隐隐泛着灵光的传家之物只是一把在村口王大爷那儿花三十文钱买来的寻常农具。
然而就是这把寻常的扫帚他却握了三年日复一日风雨无阻地清扫着这个小小的院落仿佛在清扫着某种看不见的尘埃。
昨夜井中送碗的那一幕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那只碗沉入井底的决绝那井水倒映出的、不再迷茫的星空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长久以来的迷雾。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每日清晨执帚而立扫去的并非落叶而是内心的不安与焦躁。
他以为自己是在履行一个神圣的职责是在“守”可实际上他只是被这个“守”的动作本身给困住了。
手中的扫帚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沉重。
它早已不是一件拦路的法器而是一种执念的具象化。
是它让他将目光局限在这一方小小的庭院是它让他误以为“守”就是日复一日的重复。
扫与不扫本该由心而定何时竟成了被责任驱使的枷锁?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他转身没有再看地上的落叶一眼径直走回了屋里。
他打开了堂屋里那口上了锁的樟木箱箱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槐木香。
他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布布料的颜色很奇特似青非青似灰非灰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而古老的槐叶纹路。
这是祖父留下的槐布据说是由千年老槐树的叶脉织成水火不侵。
他回到院中将那把普通的扫帚放在槐布中央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将布的四角依次折起把扫帚仔细地包裹起来不露出一丝一毫。
随后他又找来一根粗实的麻绳在包裹好的扫帚上不多不少整整绕了三匝打上一个死结。
整个过程他的动作沉稳而专注像是在安葬一位故友告别一段过往。
他不曾想过要将它埋入土中也未想过付之一炬。
他扛着这被封印的“旧友”走进堂屋抬头看向那根粗壮黝黑的正梁。
他踩上凳子用尽力气将它高高挂起正好对着院门的方向。
做完这一切他退后几步仰头看着梁上悬挂之物。
风从敞开的院门吹入它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便再无声息。
他知道这不是放弃守护而是守护的方式已然改变。
当守护的信念已经融入骨血渗入灵魂那么外在的仪式和法器便不再是必需品。
守已入骨何须再持器。
当夜他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梦中他站在一片广袤的土地上他认得这里是传说中早已化为废墟的幽都石林旧址。
然而眼前没有嶙峋的怪石只有一片刚刚被耕犁过的田野湿润的泥土翻卷着散发出新生的气息。
一位看不清面容的农夫正牵着一头同样看不清模样的老牛在田间缓缓犁地。
那巨大的犁铧划开大地在犁沟深处偶尔会有一闪而过的光点浮现像是埋藏在地下的星辰碎片但旋即又被新的泥土覆盖消失不见。
他想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但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无需再言一切答案都在这片土地里。
就在这时那远处的农夫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
没有微笑也没有言语只是朝着他的方向轻轻地点了点头那是一种无声的肯定与交接。
他猛然惊醒窗外已是晨曦微露。
他下意识地看向窗台一株不知何时从石缝里钻出的新草叶片上凝结着一颗晶莹的露珠。
在那露珠之中似乎有一个极淡的倒影一闪而过那是一个字的轮廓转瞬即灭。
他看清了是“嗯”字的倒影。
第二日村里的孩童们在巷子里追逐嬉闹跑过他家院前。
一个虎头虎脑的男童停下脚步指着他家堂屋的房梁好奇地问自己的母亲:“阿娘他家为什么不扫地了?扫帚都挂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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