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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国学智慧第143章 猎枪生苔

村西头的猎户老铁曾是个令人脊背发凉的煞星。

他背上那杆双管猎枪乌沉沉油亮亮枪口像永远喂不饱的兽眼。

他脚上那双沾满泥泞的皮靴踏过山径时连最聒噪的山雀都会瞬间噤声。

他打回的猎物獐子、麂子、野兔甚至羽毛绚丽的锦鸡常血淋淋地挂在屋檐下风干如同悬挂着一串串无声的控诉。

村人远远望见他院墙上的血痕心口便似被枪管顶住绕道避走。

老铁自己也像一块被火药熏透的顽石眼神硬冷嘴角永远向下撇着。

他深信这山林是弱肉强食的猎场他的枪便是唯一的法则。

直到那年冬日一场罕见的暴雪封山他追踪一头受伤的母鹿竟在深谷迷了路。

饥饿与寒冷像两头饿狼啃噬着他。

绝望中他闯进一处背风的岩凹惊飞了一群挤在一起取暖的斑鸠。

他本能地举起猎枪手指搭上冰冷的扳机。

就在扣下的瞬间一只羽毛凌乱的雏鸟从岩缝滚落摔在他僵硬的皮靴前细弱的脖颈徒劳地昂着绒毛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发出微不可闻的哀鸣。

那微弱的、濒死的颤抖竟似一道细小的电流猛地击穿了老铁被火药熏透的心脏。

他仿佛第一次看清了枪口下活物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他熟悉的惊恐只有一种纯净的、对生的绝望眷恋。

他手指僵在扳机上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最终竟猛地垂下枪管弯腰用冻得麻木的手小心翼翼捧起那只冰冷的小生命塞进了自己尚有余温的怀里。

雪停后老铁带着那只侥幸活下来的雏鸟回村。

屋檐下风干的猎物被他一股脑取下深深埋进后山。

那杆曾饮血无数的双管猎枪被他用粗麻布裹了又裹塞进仓房最阴暗潮湿的角落仿佛要连同那段沾满血腥的岁月一同尘封。

他再不上山打猎只每日清晨背一袋谷子去村后那片被野鸟眷顾的芦苇荡。

起初他一靠近鸟雀便惊惶四散如同见了瘟神。

老铁也不急只在远离鸟群的滩涂放下谷粒便默默退开坐在远处一块被水流磨平的大石上像个笨拙而执着的朝圣者。

日子一天天过去鸟雀的警惕渐渐松懈。

终于有一日几只胆大的麻雀试探着飞近谷粒见那石头上沉默的身影毫无动静便低头啄食起来。

老铁远远望着那曾紧抿如刀的嘴角竟牵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像冻土初融的第一道裂痕。

春去秋来芦苇青了又黄。

老铁依旧每日去送谷粒静坐石上。

野鸟们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甚至当他走近时几只与他相熟的白鹭会懒懒地踱开几步给他让出撒谷的位置。

他粗糙的手掌摊开谷粒时常有胆大的麻雀蹦跳着啄食他掌心的碎屑那细小的喙啄在手心带来微痒的暖意。

他浑浊的眼底映着鸟群起落的影子深潭般的冷影竟化开了漾起一种近乎温柔的涟漪。

村里人起初惊疑不定渐渐也习惯了这奇景。

顽童们不再惧怕老铁的院子反而常常趴在篱笆外好奇地看他小心翼翼修补被风雨吹坏的鸟巢。

有孩子被芦苇割破了手哇哇大哭着跑进他的院子老铁竟会笨拙地翻出草药嚼烂了给他敷上。

他那双曾只用来剥皮拆骨、沾满血腥的大手此刻捧着孩童细嫩的小手动作僵硬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孩子破涕为笑老铁那布满沟壑的脸上竟也绽开一个生涩而陌生的笑容。

那一刻院墙外探头张望的大人们心头那块压了多年的、名为“老铁”的寒冰无声地融掉了一角。

仓房角落那杆被遗忘的猎枪裹满尘灰。

枪管上不知何时悄然生出一层薄薄的、湿漉漉的绿苔像一层柔软的新生皮肤覆盖了它冰冷嗜血的过往。

枪托的木纹里也钻出了一小簇嫩绿的苔藓在黑暗中寂然生长。

这曾象征死亡与征服的铁器在时光的角落正被潮湿的绿意温柔地蚕食、覆盖如同主人心中那曾坚如磐石的戾气终被鸟鸣与孩童的笑靥消解于无形。

当老铁佝偻着背坐在芦苇荡边的大石上看白鹭优雅地掠过水面麻雀在他脚边蹦跳觅食时他浑浊的眼底倒映着天光水色一片澄澈。

村人走过不再绕道甚至会笑着唤一声“老铁叔”。

这声呼唤里再无半分昔日的畏惧只有一种熨帖的暖意。

他摊开掌心感受着鸟喙轻啄的微痒如同感受着这重新向他敞开的、不再狰狞可怖的人间。

原来攻取之心一旦化去纵使凶器亦能生苔鸟雀亦敢相亲;悖戾之气一旦销尽崎岖世途便铺满暖阳处处皆是归途。

那仓房里无声生苔的猎枪便是岁月为放下屠刀者悄然颁发的慈悲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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